最近因為過年的關係,我都在整理家裡……
我的家在老舊社區巷弄內,一個沒有電梯而有著灰色磨石子樓梯的公寓。35年前,這個區塊都住著藍領階級與從南部上台北打拼的人們。這將近35年來,這個區域的社會結構幾乎完全沒有改變。我的鄰居們幾乎沒有
人搬離這個狹小的社區,我在想某個程度上,這也算是一種階級世襲吧!這裡的人,幾乎都沒有美感的觀念。如果你經過一樓住戶,透過半閉半開的紗門,你會發現,幾乎都是凌亂不堪的樣貌。堆砌的箱子、多種而混搭的家具、白色的日光燈,紗門鐵捲門外停放著「很多」鄰居的機車。有趣的是,整個區域環境雖然如此混亂不堪,巷弄中所停的車子不乏進口高級車種。在我20幾歲開始自許為設計師的年輕時代,我覺得我所居住的環境真的是很醜!在經過20年後的現在,由於一些復古元素的興起,文化留存的看待,我們社區的很多細節反而成為一種台灣生命力的象徵,不知不覺,「亂」與「美」成了一種混和的關係。
室內設計,一個很有趣的職業,設計師利用個人風格塑造空間,產生出視覺的美感,運用材料,讓空間風格鮮明。但是這僅僅是擁有著預算並請得起設計師的業主所能獲得的「低端服務」。
為什麼形容這是一個低端服務呢?因為目前的社會上,設計呈現幾乎是設計師個人的一言堂。設計師們緊抓著屬於自己的設計語彙,呈現明確的個人設計風格。設計公司的風格形成了商品,並且相互模仿。很少真正關注居住者本身的性格與特質,貧乏而毫無意義。我認為有意義的設計思維,是能夠反映整個社會未來性的可能生活走向,與經濟、與社會生活形態來產生創新!並且除了對應有經濟能力的群體之外,也能無形影響著一般家庭對於自身品味的提升(例如我們社區裡的這些鄰居們),作為設計師的我們必須實驗,理解生活的彈性與生命各種轉變。
現今住宅的室內設計,大多數呈現的是一種完全的打掉重練。是失去空間彈性的!設計師將每個櫃子、家具,釘死在所設定的位置上。當你花了幾百萬之後,在未來下一次的裝修開始前(如果你還有下一次的裝修預算),你的床及你的書桌將永遠黏在那片牆壁上。而室內設計師卻會用著毫無邏輯的語言告訴你:「當光線流動的層次轉移到空間動線語彙中的那條線,使得家具的關係有了層次的變化感」,沒錯!我們的語言就是如此的華麗而空洞啊……
當然,非常多作品的確是擁有非常精彩的設計手法與細節。但是,「深度」也就僅只於手法與美感了。實際上這些設計就只是洗眼睛,拼貼材料,重複執行自己所習慣的手法,找位好的攝影師,想辦法得個幾個獎項,就掛著知名設計師的光環,並且讓照片充斥於整個台灣設計圈的媒體當中。這些設計對於「一般人」所能產生的幫助實在太小了,我們無形中「菁英化」了這個市場,並且沒有批判的能力,缺乏對於社會與群體的包容性。
在日本,論述是眾多設計師畢生職業的精華。他們表述對於設計的革新,日本人追求生活與美感當中的平衡與改善,並融入社會之中。安藤忠雄在作品「住吉的長屋」中改變了引入光線與室內外模糊的方式,也許不是最好的生活方法,卻是反思生活的定義。這個小小的內外定義,改變了後續很多建築設計面對室內外的看法,引申出更多建築師,例如:藤本壯介、妹島和世等等建築師重新詮釋室內與室外的連結與關係。然而,一到了台灣,卻粗鄙的變成了「手法」而已,甚至成為某建設公司仿效的案例,著實讓人傷心。在2020東京奧運的主場館設計中,我們在台灣像看八卦似的看著日本與國際建築師之間設計與言詞的較量。但是我們無法否認背後隱含的,是每位建築師對於自身設計論述,與對於日本社會及國家未來定義建築的期盼,很清楚的,他們並不害怕爭議與爭執,清晰論述與批判性的能力,完勝了當今台灣政治人物論述政見的能力。
回到我最愛的那個老舊社區,我們這些在台灣設計圈既得利益的室內設計師們, 如何運用我們的品味與影響力,來影響大眾看待自己的家,是可以自己運用品味來塑造的;是可以不需要被設計師風格擺佈的。我們如何真誠面對生活,面對生而為人的每個不同面向,來讓每座家居不用設計師也可以很獨特!我想這是我個人對於自己的期許,也會努力去做到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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